第四百七十七章 海风万顷（上）

　　第二天，清晨，酒庄之内的走廊上，晨光透入琉璃窗户，洒在木地板铺成的地面上和墙上昂贵的挂画里。
　　新任的女仆长西尔维娅穿着一套标准的女仆装，柔顺的金发高高地盘起，腿上穿着白色丝袜和黑色的皮靴，抱着一叠衣服，从主卧室的房间门口经过。
　　自从艾米莉亚离开之后，西尔维娅就顺势接过了女仆长的职位，负责管理整个佣人团的生活起居和城堡的调度，可以说她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相比起艾米莉亚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莱恩身上，西尔维娅更好地履行了自己作为女仆长的职责。
　　正因为如此，她对莱恩的不少习惯很不满，比如说用餐礼仪，在布列塔尼亚的贵族礼仪中，每一种餐具都有极为严格的使用规定，不同餐具怎么用，用哪只手用，都有一套专门的规则，大到餐巾的摆放位置，小到汤匙不能触碰到碗筷，在宫廷之中，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决定一个贵族能否体现自己身份的礼仪。
　　这不是胡说八道，在布列塔尼亚的贵族礼仪中，单是餐刀就有四种，分别是面包刀、牛油刀、主菜刀和鱼刀，什么时候用什么刀是有区别的。
　　而莱恩显然对此不太在乎，伯爵本人还经常让苏莉亚和他在一起共用圆桌吃饭，而在布列塔尼亚，和圣杯骑士一起在一张圆桌上吃饭是极高的殊荣，可莱恩餐餐都这样。
　　像这样的问题，莱恩经常被西尔维娅批评，他总是表示知道了，改的却不多。
　　偏偏莱恩这货地位很高，实力又强，西尔维娅经常只能批评一下，也不敢真的做些什么，这让西尔维娅感到很难受，她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履行好作为女仆长的职责。
　　新任的女仆长心想我要找个机会再讲他一下才是。
　　正好，主卧室的房间门打开了，莱恩身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袍从门口出来。
　　男人的长袍没有穿整齐，露出了他身上健硕的肌肉，莱恩拥有非常完美的流线型身材，黑色的头发显然刚刚梳洗过，仅仅只是简单地将长袍腰间的系带随便束了一下，英俊充满着男性魅力的容貌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早上好！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才想开口打招呼，不知道为何，她只感觉自己变得面红耳赤，随即扭开了头：“衣服我放在这里了。”
　　“我的女仆长，我好像没有得罪你？”莱恩接过衣服，他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没有……请让开，我的伯爵阁下，我要去给你准备早餐了。”西尔维娅神色严肃，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夫人起来了么？”
　　“我起来了，西尔维娅，早餐就放在三十分钟之后吧。”苏莉亚身穿一件丝绸睡裙，她的金色长卷发有些乱，脸色红润有光泽，伯爵夫人满脸慵懒和满足，朝着自己的侍女说道：“等等你跟我们一起吃早餐。”
　　“知道了。”西尔维娅看着苏莉亚的样子几乎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她红着脸快步离开，只剩下女仆头巾后面的丝带在空中飘荡。
　　“西尔维娅最近做得不错，她管到了家里的方方面面。”莱恩看着女仆长的背影，略有深意地说道。
　　“莱恩，西尔维娅只是不太习惯。”苏莉亚马上理解了莱恩的隐喻，她内心一动，立即说道：“我想她会找到合适的，属于我们的相处方式的。”
　　三十分钟之后，酒庄的餐厅内，长长的餐桌上只坐着三个人，苏莉亚将蜂蜜和果酱小心地使用餐刀抹在面包上，然后双手捧给莱恩：“维罗妮卡那边你通知了么？”
　　“通知了，她已经在收拾东西。”莱恩也为苏莉亚倒满了一杯热牛奶：“还有奥莉卡，她也收拾好东西了。”
　　“阿尔弗雷德先生也去？”苏莉亚点头，女骑士随口提到：“那你为什么不叫那个半精灵巡林客也和你一起去呢？你们不是正需要这样的一个远程射手么？”
　　“半精灵？艾斯特尔？”莱恩放下了刀叉，他想起了这位当初和他在诺德就见过面和并肩作战过的半精灵，伯爵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艾斯特尔前些日子终于勉强突破了传奇阶，正式转职成为一名正式巡林客，不过以半精灵已经九十岁的年龄来看，如果未来他没有太多奇遇，那他一辈子也就差不多这样了，半精灵的寿命一般是一百五十年到两百年，艾斯特尔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壮年人了，即使突破了传奇阶，他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两百五十岁。
　　可以说，这个半精灵已经被莱恩远远地抛下了脚步。
　　莱恩首先联想到有这样的一个巡林客确实对自己的埃斯塔利亚之行会起到一定的帮助，巡林客的战斗力确实有目共睹，尤其是有自己亲自出马的情况下，艾斯特尔不太可能面临困难的近战。
　　但是联想到奥莉卡的存在，莱恩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黑暗精灵和高等精灵之间的死仇关系这个不用多说，黑暗精灵和木精灵之间的关系也有目共睹地差，森林之王奥莱恩曾经率领木精灵大军使用世界根须抵达过纳伽隆德把巫王马勒基斯暴打一顿，最后是巫后莫拉斯答应教会了森林王后阿莱儿黑暗魔法为条件让木精灵退兵，结果黑暗魔法放大了阿莱儿内心的黑暗面，最终导致艾索洛伦森林之内有一片区域变为了永远的黑夜。
　　之后，三大远古树人，最古老的树人阿丹胡牺牲了自己治愈了阿莱儿，让森林王后恢复了理智，阿莱儿在清醒过来之后深受打击，森林王后自此很少离开君王林。
　　在莱恩的领地里，是他的部下都知道莱恩的身边有个黑暗精灵女仆，但是一个是奥莉卡总是宅在家中，或是修炼，或是服侍莱恩起居，极少外出，别人很少有机会和她见面。
　　眼不见心不烦，木精灵和半精灵都不会太在意。
　　可如果是带出来一起组队，那又不一样了，用莱恩的话来说，三观完全不合，旅途中绝对不会少起冲突，精灵内部的仇恨远超他们和不同种族之间的仇恨，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不用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莱恩想了一圈之后直接说道。
　　苏莉亚见莱恩如此说便不再对此发表看法，女骑士温柔地说道：“一路小心，领地这里有我。”
　　“我不会去太久的。”
　　……我是准备出海的分割线……
　　三天后，波尔德罗，曼南恩干船坞，波尔德罗大帆船“曼南恩之怒号”。
　　海天相接，碧波万顷，莱恩站在大帆船的甲板上，望着远方的碧海晴空，看着甲板上忙碌水手和全副武装的骑士们，还有主帆上巨大的海神三叉戟家族纹章，伯爵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廷臣笑道：“这就是海神舰队的骄傲，布列塔尼亚大帆船，亲爱的，你感觉如何？”
　　波尔德罗大帆船是波尔德罗公国的骄傲，它们是海神舰队中最强大的船只，通过精心挑选橡木运入曼南恩干船坞制造这种大帆船，每根龙骨铺设时都会进行一场浩大的祝福仪式，而当船下水时更会举办多场宴会和放假，波尔德罗人热爱自己国度的大帆船，这是他们的骄傲。
　　一艘大帆船可以搭载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水手和士兵，强大的巨船上面就像一个浮动城堡一样装满火器和床弩，大部分水手都装备弯刀和火枪，大船的两边布置了多达上百门的火炮，强大的火力可以保证任何敌人在靠近时遭到各种火器和弩箭如雷雨般的攻击，即使对方勉强靠近，甲板上的水手和海神骑士们也绝不畏惧跳帮战和接弦战。
　　船头拥有象征着海神曼南恩的三叉戟美人鱼雕像，在海神的祝福下，美人鱼雕像不仅可以引导船只在洋流和强风中保持平稳，更是可以释放闪电，据说在埃斯塔利亚“无敌舰队”覆没中的一战，美人鱼雕像释放的闪电一击就轰沉了南方人的大型战舰，这让埃斯塔利亚人大为震惊，甚至许多小型战舰当场开始逃窜。
　　博德里克公爵的海神舰队是旧世界为数极少的蓝水海军，也是骑士王国保卫海洋的根本，除了海神舰队以外，骑士王理查在勒·安古朗也拥有一支海军舰队，只是那只舰队充其量只是黄水海军，以大量的私掠船和海盗船为主。
　　甲板上，水手们正在唱着波尔德罗海军军歌《橡木之心》，莱恩牵着维罗妮卡的手沿着船弦漫步，在海风、碧波和微带咸腥的空气中，别有一番情趣。
　　“我要庆幸你居然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维罗妮卡挽着莱恩的胳膊，嘉兰女巫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显然她对莱恩主动要她一起出来感到满意。
　　嘉兰女巫今年已经三十三岁，由于法力强大并得到了至高大法师泰格里斯的指点，维罗妮卡的光明系魔法和火焰系魔法进步都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在高深的魔法造诣下，女巫外貌看起来依然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只是相比起莱恩刚刚遇到她时，维罗妮卡更加成熟和高冷，现在身穿着火红色法袍的她大巫师的风范十足，嘉兰女巫站在甲板上的气场让那些水手们都不敢靠近。
　　除此之外，维罗妮卡还得到了泰格里斯赠送的大量高等精灵法术书和魔法卷轴，因此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女巫总是关着门忙于搞自己的实验和修炼更深奥的魔法，如果不是莱恩跟她说有任务要她出来，维罗妮卡或许可以花好几年时间来消化这些知识。
　　“有事找你，你就说我怎么总是打扰你的研究，我不找你，你又害怕我把你忘记。”莱恩打趣道：“你这样让我这个伯爵很为难啊。”
　　“所以你必须找准时机，该陪我的时候陪我，该给予我充足时间修炼的时候让我去修炼，魔法的奥秘是无穷无尽的。”维罗妮卡娇俏地伸出食指在莱恩的脸上戳了一下：“像这样的长途旅行，你叫上我就是非常合适的，当然，要是你的那个暗精女仆没有跟来就更好了……她人呢？”
　　“奥莉卡，她在客舱里面呢。”莱恩将目光放到船舱之内，黑暗精灵不喜欢抛头露面也讨厌拥挤的甲板和船舱，所以她选择呆在客舱里。
　　大帆船上装载大量士兵，留给每个人的面积就很小，莱恩等人就分到两个大约十五平米大的客舱，然后非常悲剧的事发生了，维罗妮卡和奥莉卡当然理所当然地要和莱恩住在一起，嘉兰女巫和暗精女仆都表示她们可以挤一挤没有关系，而阿尔弗雷德只能自己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这还没完，考虑到大帆船的拥挤程度，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享用一个客舱显然不现实，那位严肃的红鼻子海军舰长便主动提出征用这个客舱，让阿尔弗雷德去和那些海神骑士们挤上下铺。
　　“用阿福的话来说，船舱里面充满着‘地狱的气息’和‘恶魔的味道’。”莱恩笑眯眯地搂着维罗妮卡窈窕的腰肢：“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哦？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想让他在关键时候来打扰我们？”维罗妮卡不怀好意地说道，女巫闭上眼睛手小手握住莱恩放在她腰上的大手，背靠在莱恩的怀中，她确实非常享受这种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所以你就做出了这个安排。”
　　“阿福和我同年，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到现在都没有结婚。”莱恩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维罗妮卡，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比如你们嘉兰议会的新晋的女议员之类的，帮我介绍一个？”
　　“哦，你真是够了，一个女巫和一个圣殿骑士？我猜他们不用说五句话就要打起来。”维罗妮卡黑棕色的披肩长发上散发着玫瑰花的香气，嘉兰女巫没好气地瞪着莱恩：“你是认真的？”
　　“好吧，那我们不谈这个了。”莱恩也就是随口说说，他突然伸手在维罗妮卡的脸蛋和修长的脖子上拂过，柔声说道：“闭上眼睛，亲爱的，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样的礼物？”维罗妮卡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女巫感觉心里甜丝丝的。
　　“认识第十年的纪念日，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回忆，我现在将这个送给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浑身是刺的倔强女巫。”莱恩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枚金色的戒指，戒指使用某种不知名的金属制成，在火焰形状的钻石中，一把金色的铁锤蕴含着熔岩之力烙印于上，戒指指轮铭刻着朴实无华的古老符文。
　　“送给我的？”维罗妮卡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枚戒指，心花怒放般地说道：“谢谢，我很喜欢，快替我戴上，亲爱的。”
　　“这是我向我的一个兄弟求来的，他是个优秀的匠人。”莱恩小心翼翼地将戒指维罗妮卡戴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你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莱恩，你真好。”感受着戒指中蕴含的动人威力，维罗妮卡只感觉到自己有些醉了，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樱红色的嘴唇印在了莱恩的嘴巴上。
　　就在波尔德罗大帆船人来人往的甲板上，万物都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咸腥的海风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海风万顷，碧海蓝天。
　　良久。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