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约定

　　只有在遍观山谷后，才会知道这里的资源到底有多丰富。
　　青春不老泉本身就是最受植物喜爱的水源，有青春不老泉的地方，必然是草木茂盛之地。再加上这里长年受到龙群保护，一些稀有的药草因此而得以保存下来。
　　行走在山谷小径上，沈奕随手摘下一颗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小草，有些兴奋道：“这是龙蜒草，是用来制作精神力药水的重要材料之一。只要把它采摘下来，再加上天心草，能让药剂炼制成本下降不少，如果材料齐全，我们甚至可以自己制作精神力恢复药水。它们很难生长，就算在荒野也不多见，连异兽山谷都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是成片成片的生长。”
　　“龙蜒草，不会是和世界树一样，需要龙蜒才能生长的生命吧？”温柔接过小草问。
　　“没错。”沈奕回答：“就是要在有龙的地方才能生长，这里是龙群聚居之地，所以龙蜒草才会这么多。还有这个……”
　　沈奕又摘下一朵色彩艳丽的小花说：“它叫化龙，花蕊可以用于制作龙形药剂，使用后攻防增加一倍，根部可以用来制止迷幻药剂……这里的许多植物都和龙，以及青春不老泉有关。”
　　说着他毫不客气的摘下一把。
　　这行为让那条远处观看的蓝龙哆嗦了一下。
　　事实上此刻的断刃队和龙牙队正在沈奕的指引下，肆无忌惮的展开对山谷的扫荡行动。
　　相比沈奕有着强烈针对性的采摘行为，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破坏性更大。
　　他们随意拔起任何看起来可能有用的东西，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扔掉，毫无任何环保概念，更无任何珍惜行为。
　　这刻洪浪正拿着一朵看上去很美的植物对沈奕大声问：“这东西有用吗？”
　　沈奕看看，然后摇头：“不，它什么用都没有，只是用来观赏的。”
　　于是洪浪嘟囔了一声“真可惜”，随后就把它扔掉了，然后大脚踏在花丛中，就这么毫不在意的走过。
　　蓝龙亚历克斯·库尔森颤抖起来。
　　该死，那可是奥科伦大人最喜欢的云雾花！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那些亡灵士兵，这些邪恶，肮脏，丑陋的亡灵生物，正在山谷中到处乱窜，肆意践踏着山谷美丽的风景，就象是一群强盗闯进你的家中，不仅要带走你所有值钱的东西，还要把所有的家当全部砸烂。
　　一群进了村的日本鬼子！
　　“住手！”它终于大吼起来。
　　一群正在摧残花草，破坏山谷美丽风景的粗人同时停下手，看向那条蓝龙。
　　洪浪有些惊讶的摸摸脑袋：“它在发什么毛病？”
　　胖子摇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它很生气，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闭嘴，胖子，你真替我们丢人，现在我们才是这里的老大。”金刚没好气说。
　　“暂时的老大。”胖子老实回答。
　　金刚翻了翻白眼：“你不需要提醒我们这个。”
　　那条蓝龙已怒气冲冲过来，对着沈奕大声吼道：“你说过你只是需要泉水，可是看看你们现在正在干什么？”
　　沈奕无所谓地摊摊手：“一种小小的附带行为而已，你完全不必那么介意。你知道任何行为其实都有机会产生附带价值，我是说，如果泉水是主目标，那么这些花花草草就是顺带的附加行为，它并不违背你我之间的协议，只是没有必要特别注明。就象你在从事运输业的时候，有时顺带也可以为自己带些私货，它并不违反条例，也大可不必认真。”
　　他说话轻描淡写，蓝龙却被气得歪了鼻子：“可是你的附带行为正在对这里造成巨大破坏。”
　　“我知道，就象只要开工厂就必然会污染环境一样，这很正常。”沈奕依然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是这种行为影响到的是我！等到明天早上，几位大人带着龙群来到这里，却发现这里被破坏成一片废土的时候，也许用不着你动手，我就会被大人的愤怒撕成碎片！”蓝龙大声咆哮道。
　　“哦……原来是这样么？”沈奕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么说，在龙群，等级观念依然深重，而你其实不过是龙群中地位最低下的一条。”
　　那条蓝龙怒哼道：“胡说，我亚历克斯·库尔森怎么可能是地位最低下的龙？”
　　不过他这怒哼很没有底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家伙在龙群中地位只怕真得不高，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里担负起看门责任——谁家门卫有资格做老大的？
　　他的回答让沈奕笑得越发开心起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沈奕已经把脑筋动到这蓝龙本身上去了。
　　洪浪和胖子已经开始低低地笑：“这条龙要倒霉了。”
　　金刚则笑道：“它不了解沈奕。”
　　老孟则叹息：“它根本就不该跟沈奕说话。”
　　这话说到了的点子上。
　　这条蓝龙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沈奕说话。
　　对于沈奕来说，发现对方的弱点，找到对方的痛处予以痛击，并在必要时刻谈判，以为自己争取最大好处，这种做法已经如呼吸般自然。
　　他并不是刻意去做什么，只是当机会来到时，会如本能般的抓住而绝不放过。
　　这其实与智商无关，更多的是一种性格体现。
　　这刻在听到蓝龙的回答后，沈奕已笑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你的确不属于可以发号施令的一员，对吗？你在龙群中倍受排挤，别的龙每天到这里喝喝早茶，洗个澡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而你，却要每天守在这里，进行着无聊的战斗，就象一个门卫，要每天应付各种讨厌的不速之客。”
　　听到最后一句，蓝龙很老实的点头：“你们的确很讨厌，但是又很麻烦。”
　　“是啊。”沈奕也赞同道：“知道吗，我以前也干过门卫这种工作，我总是会遇到一些讨厌又麻烦，却偏偏又得罪不起的人。有些人有背景，有些人有实力，你把他们挡在门外是你的职责，挡不住就是你的罪过。没有人关心我们的工作与辛苦，只有没完没了的指责，偶尔出现一些疏忽就会被痛骂甚至惩罚，有时还不乏小人对你暗中落井下石，工资还不那么高，我是说如果你有工资可拿的话……”
　　他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身为一个门卫的苦恼，那条蓝龙竟是不停的点头，应和着“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远处老孟则问洪浪：“沈奕说他以前当过门卫？这事是真的吗？”
　　洪浪大嘴一撇：“只要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生过孩子。”
　　老孟明白了，他点点头：“他的确是这种人。”
　　那边沈奕已经和蓝龙聊得热火朝天。
　　沈奕说：“我能理解你的辛苦，不过我说，你就没想过换一份工作吗？”
　　“我到是想，可是奥科伦大人他们不会同意。”那蓝龙老实回答：“我必须在这里守上半年，然后才能被调换回到龙山，这是龙族的规矩。”
　　“不，不，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沈奕说：“我指的换一份工作是换家公司，你明白吗？我是说……你可以不为你的那些个大人服务。你是龙，高贵的龙，逍遥九天的龙，没有必要非得和其他的龙混在一起。谁要来看守这个山谷就来看守吧，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完全可以跳槽，单干！”
　　蓝龙吃惊地看沈奕：“你说什么？你让我离开龙群？哦，不，不，这绝不可能！团结是龙族生存的最大依仗，荒野很危险，龙不是最强大的生物，更不是无敌的生物。任何一头龙落单，都会有危险。”
　　“可你现在不也落单了吗？”沈奕反问。
　　蓝龙立刻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沈奕说得不对，可一时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一时间急得龙爪乱抓，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大声咆哮道：“这不对，这不对！我在这里只需要半年的时间，然后我就可以和大家在一起，我有来自龙族的守护，没有任何生命敢伤害我！”
　　“事实上我们就敢。”沈奕循循善诱：“你必须庆幸是我的善良让你活了下来，但是你无法保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有新的打算屠龙的人出现。你缺乏有力的保障，在龙族你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苦力，你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象你这样强大的存在，本来应该走到哪里都被景仰，接受人类的供奉，并只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偶尔出那么一些力气帮助对方，然后就可以换回无尽的祭祀，就象我这位朋友一样。”
　　沈奕指指威震天。
　　威震天哼了一声，抱臂回答：“我可没得到什么祭品。”
　　“那是因为你不需要，你甚至连汽油都不喝。”沈奕笑道：“但至少我尊重你。”
　　那条蓝龙有些明白了：“你是想游说我，跟随你们？不，这绝不可能，龙族的尊严不容践踏。”
　　沈奕大笑起来：“龙族的尊严？你在开玩笑吗？看看现在的你吧，虽然你身在龙族，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龙族的威严并不能阻挡贪婪者的脚步，强大的实力不能让你免于死亡的威胁，龙族的高傲更不能让你获得尊贵的自由，强大如你甚至要为了一些长在这地上，一钱不值的花草而低声下气，小心呵护。难道这就是强者应有的待遇吗？难道这就是你龙族的尊严应有的回报吗？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跳槽，选择更好的待遇，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价值，这是每个生命天生就应有的权力，而你，甚至连这权力都自我剥夺了！”
　　“哇哦。”老孟吹了声口哨：“他难道真想把这条龙也忽悠进你们的队伍？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老大的用辞的确很有煽动性，他肯定秘密学过英雄无敌里的外交术！”
　　洪浪摇头：“不，不是外交术，是符咒！神技级符咒！”
　　金刚则说：“不，是天赋，忽悠天赋！我一直都觉得他哪怕什么都不会，就凭这嘴皮子都能纵横四海。”
　　远处蓝龙和沈奕的对话还在继续，沈奕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说：“跟我们在一起，你会得到最高的礼遇。你不再是自封的大人，而是真正的大人！我是说，从此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经历丰富多彩的世界，见识各种奇异的生命，勇敢的去战斗，打败敌人，获得应有的一切荣耀。没有人可以不尊重，没有人可以约束你，甚至没有人敢违逆的你的意志！”
　　那条蓝龙明显陷入茫然状态。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人类拉拢。
　　都市赋予了它人类的智慧，目的是让它更加强大，拥有吸取教训，提升自身的能力，但是反过来，也使它有了被沟通，被说服的可能。
　　对于沈奕来说，他喜欢的永远都是那种有智慧的生命，那意味着可以谈判。
　　而对这条蓝龙来说，自由又何尝不是它梦寐以求的呢？
　　在以前，跳槽这个概念它是从不知道的，但是今天，沈奕却把这个概念灌输给了它。
　　不过龙族天性的顽固还是让它没有立刻接纳沈奕的意见。
　　它摇了摇头：“不，你的提议或许不错，但是我不能这样做。龙族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为人类服务的先例，我不能成为龙族的耻辱。”
　　这种耻辱感或许是沈奕目前最大的阻碍，但也未必不是都市暗中插手的结果。
　　但是如今的沈奕却已知道，都市或许很强，但它从来做不到完全的掌控。
　　都市对生命的掌控，依然是建立在生物们自有的特性基础上，只要找准了点，那么成功就是早晚的事。
　　对威震天，沈奕给予的诱惑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对于这条龙，沈奕则许诺以美好前景。
　　目前来说，这条蓝龙还无法冲破它的心理阻碍。
　　但是没关系，自由的种子已经种下，它就早晚会发芽，会生长。
　　重要的是，在这谈判过程中，蓝龙会感受到来自沈奕的“好意”，它会为拒绝对方感到不好意思。
　　当一个比较难以满足的条件被对方拒绝后，那么一个相对容易的条件就会比较容易满足。
　　也就是所谓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因此在对方这么说过后，沈奕已微笑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要是不同意，也没有关系。不过出于对大人您的关爱，我会让我的伙伴收敛他们的行为。我看这样吧，我们不把这里所有的药草都摘走，只收取一小部分对我们有用的，您看怎么样？”
　　“那就最好不过了。”蓝龙兴奋回答。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收益就会减少许多啊。”沈奕摸了摸下巴：“千里迢迢跑来一趟，却只收那么点……”
　　蓝龙立刻道：“你们可以明天再来。有我在，不会为难你们。”
　　“是么？”沈奕的眼眯了起来：“这到是个不错的想法，那泉水……”
　　“也可以继续取，不过得给龙群留一些。如果你们取得不是太多的话，龙群不会察觉的。”
　　果然。
　　令沈奕吃惊的是，这一次甚至不用他自己提出来，这条蓝龙自己就提出来了。
　　你还真够自觉主动的。
　　收服一条龙，固然会让断刃队的实力大涨，却也会彻底激怒龙族，使他们以后的取水行为变得非常困难。
　　既然如此，索性退而求其次，先把这条龙发展成内应再说。
　　等到蓝龙为大家服务的时间长了，大家也不再需要青春不老泉水了，到时候再把这条龙拐走，才是利益最大化的表现。
　　而只要这条龙开始为他们秘密服务，以后的发展就会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显然，这条龙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
　　他只以为自己意志坚定，拒绝了敌人的诱惑，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中下水，在背叛的深渊越滑越远。
　　这刻听到蓝龙的回答，沈奕满意地笑了：“那就每天十二个小时怎么样？”
　　“太多了，四个小时吧，但你们可以天天来，这样我也好交差。”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奕伸出手，蓝龙扬起巨大的龙爪，和沈奕对击一掌。
　　这一次他没把沈奕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