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之翼

　　“宁东－银海R1218次高速列车将在五分钟后进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乘务员清甜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终于要到了。”聂凡伸了个懒腰，收拾行李准备下车，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宁东。
　　他十八岁，一米七五左右，模样算不上特别出众，但是脸部轮廓棱角分明，鼻子直挺，嘴唇厚薄适中，一头短发乌黑浓密，帅气中透着一丝硬朗，身板笔挺，行动利索，给人一种果断干练的感觉，跟他的年龄有点不大搭调。
　　“年轻人，你是个当兵的吧？”旁边一个穿灰色短袖衬衫的老大爷笑眯眯地开口询问道。
　　“大爷，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服过两年兵役就回来了。”聂凡淡淡一笑。
　　“难怪了，想当年我也服过兵役，是空军二十七旅的，不过现在老了。”那老大爷露出回忆的神情。
　　聂凡明白这位老大爷的心情，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不过聂凡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他慢慢诉说，把背包背到背上：“大爷，我该下车了。”
　　“呵呵，好的，年轻人，一路顺风。”
　　聂凡拿起卧铺床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大概有几百页纸，表面已经非常破旧了，看到这本笔记本，他心中升起一丝悲伤的情绪，这是来银海前母亲交给他的，说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样物件。这么厚的笔记本，加上字体很小，里面起码有几百万字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只是随身带着。
　　火车平稳地停了下来，聂凡拖着拉杆箱走出车厢，环顾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银海这个城市，一路走去，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晶莹剔透，看不到一点垃圾，整个车站非常宽敞整洁。聂凡以前住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城市，乍然来到这么个繁华的大都市，颇有点不适应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再说。
　　车站里面林立着一面面广告牌，是宣传一个叫独裁之剑的虚拟游戏，三天后将在整个联邦全面开始公测。一路走去，独裁之剑的广告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
　　在这个物质条件极度富余的时代，虚拟游戏是人们最主要的消遣之一，因为一进入虚拟游戏，相当于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世界，释放在现实生活中的压抑，寻找别样的人生，联邦此前做过统计，虚拟游戏的覆盖率，达到了89%，每年无数玩家在游戏中的消费，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聂凡以前玩过几个虚拟游戏，但没什么特别的天赋，只能算一个普通玩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没有玩了。
　　顺着人流朝车站出口方向走去，车站里一些播放电视的大屏幕，正播出着各大工作室招募职业玩家的新闻，银海排名前五十的工作室，都在高薪招聘技术好的职业玩家，全面备战，准备进入独裁之剑。工作室之间的挖角现象，也愈演愈烈，那些排名靠前的职业玩家，一个个身价倍增。
　　聂凡时常关注新闻，由于现在玩虚拟网游的人很多，那些高手级的职业玩家有着不亚于明星的待遇，每年联赛奖金、广告代言、各种赞助，收入非常惊人。聂凡记得小时候，他的父亲曾是一个很有名的职业玩家，中国区排名第三，盛极一时，不过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突然不再做职业玩家了，还欠了一大笔债务，他们家的家境也因此穷困潦倒，三年之后，父亲死于一次车祸，聂凡和母亲陷入了无比的悲痛之中。
　　从那以后，聂凡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开始承担家务，早早地辍学工作。他何尝不想像其他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然而有的时候，他必须学会承担。
　　正沉思着，不知不觉到了车站出口，一声清脆的叫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就是聂凡吧？”
　　聂凡循声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朝这边走了过来，她个子不是很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但身材玲珑有致，在一袭鹅黄色短裙的衬托下，显现出一种风姿绰约的妩媚，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落下来，直垂腰际，精致的瓜子脸上，粉颊白里透红，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灵透的眸子，灵动的眼神难掩她刻意隐藏的俏皮个性。
　　“我是聂凡，你是……？”聂凡不知道眼前这位美女怎么会知道自己，一时有些发愣，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少女嗔怪地瞟了聂凡一眼，微微嘟起的嘴唇像果冻一样晶莹剔透，不过她随即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得意，笑眯了眼睛，她的笑容犹如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给人一种暖暖的朝气。
　　聂凡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表情，一丝久违的记忆从脑海中浮了起来，她脸颊的轮廓，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聂凡忽然吃惊地道：“你是林欣妍？”
　　“你终于想起来了。”林欣妍翘起了嘴角，笑看着聂凡。
　　“林叔叔没来？”聂凡疑惑地问道，他还以为接站的是林叔叔。
　　“我爸出差去了，我们走吧，我爸说最近一段时间让你先住我家。”林欣妍嘴角闪过一丝诡秘的微笑，你小子终于来到我的地盘了，看我怎么报小时候的一箭之仇！
　　聂凡拖着行李，跟在林欣妍的后面，看着前面的窈窕身影，还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
　　他对林欣妍的记忆，只停留在六七岁的时候，双方的家长是世交，所以两家时有来往，不过那时候他和林欣妍不怎么对头，时常打架，后来聂凡一家搬到了宁东，两家走动就比较少了，林叔叔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跑一两趟宁东，没想到当年那个泼辣顽皮、喜欢用指甲挠人的丑丫头，现在居然长得这么漂亮了，在学校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看看周围纷纷驻足朝这边看过来的行人，就可见一斑了。
　　聂凡不禁唏嘘，时间过得真快。
　　“林叔叔出去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聂凡赶了几步追上去，迟疑地道。
　　“除了我家，你还能去别的地方么？”林欣妍白了一眼聂凡，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小时候抢自己的玩具可从来不手软。
　　“麻烦你和叔叔了，等我找到工作，我一定会尽快租出去的。”聂凡不想一直寄人篱下。
　　“你准备在这边找工作，不继续读书了？你准备做什么工作？”林欣妍愕然问道，她记得聂凡跟自己同岁，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才对，之前她听父亲说聂凡要来这边，她还以为聂凡准备转学过来呢。
　　“我能做的工作很多，服务员、保安，或者保镖，都可以。”聂凡道。
　　“银海早就普及智能机器人了，服务员和保安根本轮不到你。至于保镖，你？还是算了吧。”林欣妍笑着打量了一下聂凡，聂凡一米七五的个子，穿了一件宽松的外套，身形略显瘦削，跟魁梧是搭不上边的，就这身板，根本不够别人打的。
　　“这些工作我都做过，自信不会比别人差。”聂凡一看林欣妍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了一下，他的上一个工作就是给一个富商做保镖，雇主很满意，但是聂凡发现那个雇主跟黑道有往来，就果断辞去了工作。
　　林欣妍诧异地看了一眼聂凡，猛然想起父亲几年前好像有跟自己说起过，聂凡十五岁便辍学开始工作了，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再想想自己优越的生活，刚才还说得那么没心没肺，不由涨红了脸，歉然道：“刚才……对不起噢。”
　　“没什么的。”聂凡淡然一笑，他知道林欣妍并无恶意。
　　聂凡变了很多，林欣妍原本是想等聂凡过来之后好好捉弄他一番，现在慢慢收起了这样的心思。
　　聂凡察觉到了林欣妍态度上的变化，微微挑了一下眉，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想想自己钱包里那可怜的七百块，在银海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恐怕连一个星期的房租都不够，只能暂住在林欣妍家了，林叔叔愿意收留他，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他不信自己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之后，他就能在这座城市里立足，到时候再还这份恩情。
　　两人说着，已经出了车站，林欣妍走到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旁，打开车门道：“上车吧。”
　　“这辆车是你的？”聂凡诧异地问道，看着眼前这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完美的线条，鲜艳的光泽，惊艳中透着一丝泼辣的野性，还真是适合林欣妍。
　　“嗯。”林欣妍熟练地发动车子。
　　聂凡沉默片刻，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红色兰博基尼呼啸着疾驰而去。
　　“聂凡，你有没有兴趣做职业玩家，我堂哥的工作室正在招人，你可以去那里试试。”林欣妍忽然想到了什么，边开车边问聂凡道。
　　“职业玩家？我可能做不来。”聂凡摇了摇头，他似乎没什么玩游戏的天赋。
　　“没有哪个人刚开始就会，你可以去试试，三天以后独裁之剑就开启了，错过的话就没机会了。”林欣妍兴奋地怂恿道，“就算做个生产职业玩家，不用什么技术，也能有比较不错的收入。刚开始只有基本工资，等以后做得好了，会有额外的奖金可以拿。”
　　“那好吧，我去试试。”聂凡想了一下就答应了，看林欣妍那么兴奋，也不好拒绝，毕竟她也是一片好心，即便只做个低端职业玩家，也总比找不到工作好。听说职业玩家可以晚上做，跟白天的工作不冲突。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找两份工作了，他不想一直住在林欣妍家，职业玩家是一个不错的尝试。
　　“太好了，我堂哥那边正好缺人手，我这就打电话给他。”林欣妍见聂凡答应，高兴地一边拨号一边道，“当初聂伯伯可是整个中国区排名前三的高手，聂凡，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的。”
　　“但愿吧。”聂凡看着车旁飞速掠过的景物，思绪飘向了远处，没想到他又步上了父亲的老路，他很想知道，父亲当年冲上职业排行榜第三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不得不黯然退出。
　　银海，旋宫大厦十六楼，风之翼工作室总部。
　　“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聂凡，你看看他怎么样？”林欣妍熟络地带着聂凡进了一间办公室，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一个青年介绍道。
　　那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坐在那里看不出身高，眉宇之间跟林欣妍有几分相似的地方，表情沉肃，显得干练稳重。他就是林欣妍的堂哥，林权，是风之翼工作室的老板。风之翼工作室在中国区的排名一度冲入前二十强，林权也算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林权锐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聂凡，点头道：“你就是聂凡，我听我叔说起过你，你是今天刚到银海吧？”
　　“是的。”聂凡从容地点头。
　　“虽然你是欣妍带来的，但想要加入风之翼，我必须先知道你的一些情况，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嗯，好的。”聂凡道，林权无形之中，给了他一丝压力，不过还好进社会也有好几年了，他并不显得紧张。
　　“你以前玩过虚拟游戏么？”
　　聂凡点了点头：“玩过。”
　　“都玩过什么？”林权继续追问。
　　“洪荒、恩泽斯传说、信仰……”
　　“都玩到几级了？”
　　“五十七、五十一、一百二十一。”
　　“等级太低了。”林权摇了摇头，这样的等级，根本称不上高手级别，甚至中等都算不上，“有练过辅助职业吗？”
　　“没有。”聂凡老实地摇头，心想这工作估计是没戏了。
　　果然林权摇了摇头，身体靠在椅背上道：“看来虚拟游戏你玩得不多，能否达到职业玩家级别还有待观察，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随意招收这样的人的。”
　　听了林权的话，聂凡点头表示理解，对方说的确实是实情，毕竟工作室是一个盈利机构，要是招收进来的员工无法帮他们盈利，那还招进来干什么？
　　林欣妍一听林权这么说，顿时就急了，连忙倒了一杯茶，端到林权面前，撒娇道，“哥，你就收下他吧，聂伯伯当初可疼我了，而且他在中国区职业玩家排行榜上一度冲到第三，相信我，他的儿子一定不会差的。”知道聂凡现在的境况，善良的她自然想帮聂凡一把。
　　“这个我知道。”林权无奈地看了林欣妍一眼，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之前说的是一般情况。这样吧，聂凡，以你现在的实力，加入工作室内部是不可能的，至于你到底有多少潜力，还有待观察，暂时安排你先做一个外围成员吧，每个月只要完成工作室安排的任务就可以了，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只要完成任务，其他时间做什么都可以，如果等级和技术能够达到水准之上，就可以成为内部成员，如果无法完成任务，那你就只能离开了，工资的话每个月两千块，一般情况下三个月之后就会有奖金收入，低的几百，高的几万也有。”
　　聂凡本来已经想放弃了，没想到林权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下，应该是看在林欣妍的面子上才收下他的，有一份两千工资的工作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道：“谢谢。”
　　林权道：“不客气，反正外围成员对工作室而言，可有可无，能不能留下，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
　　可有可无这样的字眼有点刺耳，但现实确实如此，除非聂凡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才不会被人小瞧。
　　“谢谢哥！”林欣妍笑得两眼一弯，格外俏皮可人。
　　林权刮了一下林欣妍的琼鼻，道：“你这丫头，独裁之剑就要开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你只要不来捣乱，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放心吧哥，我明白的。”林欣妍嘻嘻一笑，朝聂凡做了个鬼脸。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一些话要对聂凡说。”林权拍了拍林欣妍的脑袋。
　　林欣妍疑惑地看了看林权，又看了看聂凡，纳闷林权到底要跟聂凡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那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出去之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